池语不可置信地偏了偏头,死死盯着花凉。
她说不出话,她若是能说话,定会问眼前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是木头傀儡?
木头傀儡怎会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行动?这么多年她就没有发现?
似是看出了池语的想法,花凉强笑着嘲道:“你不知道吗?若被傀儡知道自己只是个木身傀儡,她就永远也无法重新活下来了,肉身会变成真正的傀儡,而魂魄,灰飞烟灭!”
“不然顾渊为何要冒着被长青追杀的风险也要打折你的身骨让你重新长一回?自己长出来的身骨是最柔软最无破绽的,只有这样,你自己才不会产生自我怀疑!”花凉恶狠狠的,“秦羡对顾渊是真好啊,当亲儿子一般养大,为了他先收了我做徒弟,我不肯死,逃出来他又收了你!”
“我就在暗处休养,看你一点一点在顾渊身边长大,受尽他和秦羡庇护,你当时一定觉得,秦羡真是个好师父罢?”
“你的好师父,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喝你的血!要你的魂魄作为代价,交换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那真是太可惜了,命也丢了啊,连身骨也不放过,那么漂亮的骨相和如此相般配的皮囊,被拿去做了不知什么阵法的镇物!”
“你便是生来当镇物的罢?第一次活着,被秦羡拿去镇了,第二次重活,又做了琴昇的镇物!”
“你自己听听,你活着,可不可笑?”
“生来就是给人当工具的命!”
花凉持续不断地讲着话,持续不断地折辱着池语,但池语悲哀地发现,她说的话好像全部都是真的。
池语往后退了一步。
她想起来一些琐碎的东西。
如此和花凉的话语一结合起来,好像什么都说得通了——
她是被转移的,魂魄遭顾渊收集起来装进了木身傀儡,但因魂魄受损,从前的记忆,丢了。
并不是阴阳术造成的,所以不是彻底不可逆转的消失了。
那些记忆又没有彻底消失,零零散散存在着,在她的身骨稳定下来后,有些化作了碎片,钻进了她的梦里。
也就是说她从前做的那些梦,都不是梦,都是真的。
她在梦里看到过自己的师兄顾渊带着他修习玩闹,看到过秦羡带着她学习阵法结界。
那些片段一闪而过,池语起床便不记得了,而今被花凉一挑衅,她全部记了起来。
她甚至想起来,自己做过次数最多的一个梦,从前以为是预言,如今才知道,是她的回忆。
画面里她身穿一袭她从未见过的雪青色服饰,腰间配着长剑,却未出鞘,被鲜血封住了开口。她歪着头,脖子有一小节被切断,鲜血从断口淙淙流出,染红了身下一整片的阵法。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手里拖着被打晕过去了的顾渊,过来看她一眼,然后将手中的人丢进了阵法中心去。
她想逃,却逃不开,但自始至终,画面里的她自己都没有出剑。
从头,到尾,直到被放干了血,像一个破布口袋倒在阵法里。
没有出剑。
至死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