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梁潇牵着姜姮的手出来。
崔元熙在外殿喝茶,崔兰若坐在他对面,撅嘴抱怨着什么,一见梁潇出来,忙噤声,忿忿将目光移开,不情不愿地起身。
崔元熙颇为关切地凝睇姜姮,问“王妃一切安好”
姜姮朝他点头,还未等寒暄,梁潇已将她拽到身后,敷衍道“无事,劳崔学士挂念,本王先走了。”
他肆恣惯了,连由头都懒得想,撂下句话便拉着姜姮离去。
夏风柔靡融暖,吹动阶前玉兰白瓣飘扬如雪,纷纷洒洒,缀上裙裾袖角,显得美人背影纤秀飘逸,如画如仙。
崔元熙站在殿中,目送姜姮的身影消失在飞檐阙楼间,叹息“真美。”
崔兰若跽坐在席榻上,托腮看他,一双明眸忽闪,问“比我还美吗”
崔元熙目中尽是神往痴醉,闻言不由得嗤笑“你”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他那姐姐的美人计无法奏效,枉费心机从穷乡壤的犄角旮旯里搜寻来这么一个女人,倒是婀娜昳丽,稚弱楚楚,有几分惊艳容华,可远远不能和姜姮相比。
女人看女人,总是有几分偏颇,总以为皮相浮艳就能做祸水,殊不知,那几分眉间眼里、举手投足间的清华曼妙的神韵,是如何矫揉造作都拿捏不出来的。
崔兰若立即瞪眼,口不择言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可没见着那王妃的身子,嗞嗞,都不知靖穆王在她身上玩过什么”
话音猝然而止。
崔元熙敛袖低眉,慢条斯理地把泼光了茶水的瓷瓯放回去,抬眸看她,目中浮有碎冰,偏语调温和耐心“清醒了吗能好好说话了吗”
崔兰若被泼了一脸滚烫的茶水,水顺着腮下滴滴答答,巴掌大的脸蛋上白烟缭绕,她发懵地直愣愣看向崔元熙。
“将你从乡下带到京城,让你享受了这荣华,可不是让你来做长舌妇,整日说人闲话的。”
崔元熙的语速惯常舒缓有序,不掺杂喜怒,却极有震慑力。
崔兰若吞咽下委屈,垂眸不语。听他继续问“你陪王瑾手底下那个平章军国事睡了几回了,就一点东西都没打探出来吗”
平章军国事陆究乃王瑾心腹,按照大燕官制,此职掌军机要务,权势滔天。只不过梁潇在位,多年来把着军权不放,彼此消长,这个官职所辖权柄也要大打折扣。
但破船还有三斤钉,终究不能小觑。
数月前,崔元熙邀陆究来府中宴饮,趁他喝醉,让崔兰若去伺候枕席,从那以后两人便暗自通起了款曲,崔元熙只当看不见,命崔兰若打探消息。
崔兰若道“什么也打探不出来。这老狐狸成了精,只知道占便宜,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
崔元熙的手指一下一下叩着矮几,神情显得高深,良久,才道“越是打探不出来,越说明近来必有大动作。”
崔兰若用帕子擦干脸,问“什么动作他当真要对付靖穆王”
崔元熙不屑地冷笑“凭王瑾我今日试探过梁潇,他根本没把王瑾放在眼里,只怕任王瑾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梁潇。”
“那你还担心什么”
“他已经是辅政王,位极人臣了。若另一个辅臣倒了,那这大燕岂不是他梁潇的天下了。”崔元熙拿起折扇,远眺宫苑雕阑,幽幽叹道“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梁潇和姜姮回王府的途中,姜姮装作不经意地撩开车帘,去记他们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