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听着这些后,低声问“那将军后来有没有见你母亲,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渔阳长叹了一口气,道“他见了,可是母后就是不承认。不过赵栋说无所谓了,母后当初做出这事儿来,就是为了我考量,现在死不承认自然也是奢望着他还会要我。现在斯人已逝,审出真相也迟了。他现在只求与我和离,生死不再相见”
说到最后的时候,渔阳的语调都是淡淡的,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接着,她苍凉道“其实那稳婆还是我介绍给慧娘的。当时赵栋在外征战,她一个人在京城里操持着家事,我与她在茶宴上见到时,也会一起说说话。恰好竣国公府的二爷媳妇生得不顺,就是这个稳婆接生下来的。于是我跟慧娘说,让她将这个熟手请进府里,以求安稳。我当时以为自己帮了慧娘的忙。可是没想到母后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来。我就算立刻死了,也无颜再见慧娘。归北那孩子若是知道了,该会如何恨我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人生的苦楚来得太晚,像是积攒了多时一般,毫无预警,一股脑袭来。
现在父母、夫君,甚至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都不再是她的依靠,她自己也是茫然困顿了多日。
今日苏落云前来,倒是让渔阳有了宣泄的渠道,方才哭透一场,整个人也似被掏空了一般,能平静说话了。
落云对于这夫妻俩的恩怨无从劝解,只能让渔阳静养好身子,同时叫了自己带来的郎中给渔阳诊脉,看看可有需要调节之处。
谁想到郎中请脉之后,有些诧异地看着公主,小心翼翼问“敢问公主这几个月的癸水可准”
公主苦笑一声“我这个年岁了,大约是要到了枯竭的时候了,这几个月又是烦心事太多,一直不曾来”
郎中斟酌了一下语言,觉得自己不必再说“恭喜”二字,只开门见山道“公主看您这脉象,似乎是有喜了,而且月份还很大了,眼看着就往四个月去了”
这话说完,渔阳都傻眼了,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我饮过落红花的水,怎么可能还会有孕”
郎中又细细问了她最近服药的日常,又重新诊脉一番,最后笃定道“您若也喝了太子妃调剂身子的药汤,便对上了,也是您身子的底子好,比着同龄的妇人年轻,如此调养之后,您这便怀上了您若是想不要,用药打下来,可是会伤些根本的,不过您这年岁若生孩子的确是有些冒险。”
渔阳呆愣愣地捂着自己肚子,脸上慢慢浮现梦幻的惊喜之色“我怎么会不要这是我的孩儿啊”
说到这,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两天没有吃饭,会不会对腹中的孩儿有什么影响”
郎中道“胎心是有些弱,还请公主注意些饮食,待我再跟您开些安胎的汤药调剂一下,看看有没有改善。”
落云听了渔阳怀有身孕,一时不知该不该替她高兴,待郎中退下去开药时,说道“若将军知道你怀了身孕”
“千万不要告诉他”渔阳急急开口道。
她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因着我母后的缘故,如今我在京城里已经是臭不可闻,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前些日子,我去见父皇的时候,他不肯见我,却派人带话给我,让我以后莫要再恣意妄为,得学着夹尾巴做人,不然就是给自己的夫君作死再说了,他现在恨透我了,我又何必给他出难题既然如此,就此和离了也好,最起码他和归北也算清清白白,不再与废后牵扯关系,以后为官也轻省些。”
落云听着渔阳的话,觉得她经历了这一场国事家事的变故之后,倒是有了些心境上的成长。
那个当初在父皇母后下娇宠的公主总算是不再执着于自己的执念,而是学会了替别人考量。
只可惜她学会得太晚,若早点懂得人在低处的不易,大约也就不会有如此孽缘结果了。
那天渔阳在落云的陪伴之下,终于郑重地在将军一早就递送来的和离书上签字画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