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浓墨似的卷云压上长昆百里山脉,狂风大作,卷得风雪嚎啕、山崩不断时,被笼罩在轮转天地大阵中澹水九章仍是一片水澈风清。
此地同山下一般是夏日时节,雾泊中菡萏绽放,或粉或白,花间荷上挂着清冷的露水,好不可爱。
伏雪庐外的藤萝花终年不败,另一边的蔷薇也开成了花墙,芬芳如酒,伴着温风四散飘荡。
庐中却传出浓烈不散的血腥气。
“让一让,让一让。”痨死生端着添了药汤的水盆和帕子,穿过立在门口的裴汶、仇山英和问冤,快步走进屋里,落罔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帮忙端药。
问冤垂着眼,右手一颗一颗数过佛珠,仇山英倚在门边观望,裴汶在他身边,闻着血腥味,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伏雪庐的锦床上,孟沉霜静静平躺着,谢邙正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他双目轻合,左眼眼皮紫红发肿,倒一时看不出眼皮下的血肉已经被挖了出来。
谢邙手边的铜盆水完全被染红
,痨死生端着新的药水来到床边,继续处理孟沉霜心口处的伤痕。
如果不是因为孟沉霜的体温仍旧滚热,血液还在汩汩流动,呼吸虽浅却没有停止,痨死生一定不敢相信一个受了穿心一剑的人竟还能活着。
痨死生只能猜测是魔君燃犀根本没有一颗心,再怎么往他心口刺上几剑,也什么都没刺中,杀不死他。
可若是这样,他又要如何医治呢
“仙尊,我给陛下止了血,然后就缝合上药,他没有心脏,这伤只能当做寻常贯穿伤来治。”痨死生道。
“缝吧。”
痨死生“至于左眼,肯定是无法复原了,脑子里的伤更棘手,可能导致了陛下的昏迷,我不确定里面的伤口愈合后,陛下能不能醒来,神志又会不会失常人脑太复杂了”
“你先治。”
“是、是、这当然仙尊,我在这里就行,您也去换身衣服、喝碗药吧,我都熬好了,在后面刚搭没多久的药棚里。”
谢邙面色沉郁,坐在孟沉霜枕边,没有答话。
痨死生“仙尊”
谢邙看了他一眼,目中寒光叫痨死生忍不住一哆嗦,不过很快,谢邙便起身离开了。
痨死生看着谢邙在锦床上留下的一片血迹,叹口气,
落罔在旁边啪嗒啪嗒掉眼泪。
无涯仙尊那满身伤痕倒不至于危及生命,可如果一直让这位病人家属待在这里看,痨死生真怕他心绞神昏,吐血也晕过去,还是把人劝走,让他自己静一静的好。
痨死生取了针线和药给孟沉霜处理伤口。
他莫名能感觉到床上人的生机正在流逝,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可是缝合伤口似乎不能阻止这一进程。
痨死生的牙齿越咬越紧,手上止不住地抖。
这时候,仇山英忽然跨过门槛,快步走到床边。
痨死生第一回见他,不过光看仇山英这一头古怪的白发和头顶的龙角,便知此子绝非人类。
他此刻的神情也与常人不同,既不焦急,也不怜惜,只是沉静如玉,让痨死生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痨死生忽然震惊地看见仇山英半跪下来,徒手抓起了放在床边的那篇浮萍残片。
神兵虽断,却锋利如旧,瞬间刺破了仇山英的手掌。
“你要干什么”痨死生惊恐地扑过去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