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美国回来的啊?”孔庆峰坐在椅子上和他握了一下手,笑着道:“姓钱?以前嘉州哪家大户出去的?说不定我还认得到。”
钱思远说道:“我母亲叫孔思敏,今天早上肖师傅带我去了一趟临江,有两位老人说我母亲有个弟弟叫孔怀风。”
“孔思敏……思敏姐!”孔庆峰的眼睛慕然睁圆,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钱思远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声音则是多了几分颤抖:“你说你是思敏姐的儿子?此话当真?可有凭证?”
钱思远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展开之后里边是一块葫芦玉佩,缺了一角,背后刻着‘才思敏捷’四个小字。
孔庆峰伸手接过,细细打量,手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没错!绝对没错!这是思敏姐的葫芦玉佩!她十六岁生辰的时候,师娘送给她的,背后刻了‘才思敏捷’字样,和这块一模一样!”
从进门就克制着情绪的钱思远,终于绷不住了,红着眼睛叫道:“舅舅!”
孔庆峰看着他,同样红了眼眶,重重点头:“哎!”
钱思远有些释然地笑了,二十多年,他终于找到了母亲的故乡,找到了母亲的兄弟。
在这片生养她的土地上,找到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所期所盼,在今日得到了回响。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可太重要了。
孔庆峰不胜唏嘘,拍了拍钱思远的手背道:“搬条椅子过来坐嘛,我们舅甥两个坐下来好好摆一摆。思敏姐是17年的时候失踪的,我师父师娘找了几十年,一直没有她的音讯,最后抱憾而终,她去哪了?又是怎么去的美国?她后来过得怎么样?你都好好跟我摆一摆。”
“好。”钱思远点头。
小王有眼力见,已经搬了两张椅子过来,一张给钱思远,一张给肖磊。
周砚把旁边两张凳子搬过来,他自己做一张,另一张递给小王。
“谢谢。”小王笑声致谢,接过板凳,搬到远一些的地方坐下。
作为秘书,他相当有界限感,老板的家事少听为妙。
周砚可不管这,跑到一旁泡了两杯茶来放在钱思远和肖磊手边,搬了板凳坐到肖磊后边,眼里全是吃瓜的决心。
他看过孔庆峰的记忆碎片,却没有注意到师爷的这位姐姐。
按照孔庆峰的说法,孔思敏是1917年失踪的,而记忆碎片是从1918年的嘉州开始的,相隔一年,所以没有出现也是合理的。
这么说来,师爷不是独生子,上边还有一位姐姐。
钱思远看着孔庆峰缓缓道:“我母亲跟我说过,她跟朋友去坐船,被人贩子迷晕后带上另一艘船,一路昏昏沉沉顺着长江南下,说是要把她卖到羊城去。
到了武汉,她趁人不备跳船逃跑,她是通水性的,但因为饿太久实在虚弱,后边又有恶人追逐,差点溺水,被我正好在江边闲逛的父亲救下。
我父亲是从杭城来武汉做丝绸生意的,母亲被救上岸后因为泡了冰冷的江水,身体本就虚弱,心中又恐惧,便生了一场大病。
父亲看她病得到无法下床,精心照料了月余,待她有所好转后,便带回了杭城,请了名医为她调养了一年多,身子方才养了回来。
母亲说她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却被我父亲硬生生拉了回来。
父亲为了救她,把做生意的钱都花光了,成了别人口中的败家子,别人没少说风凉话,可他从来不争辩,只说值得。
母亲认定了他这个人,便和他成了亲。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甚至连酒席都没有办。
她做了两身粗布衣裳,扯了一匹红绸,俩人就在乡下土房子里拜堂成了亲。
父亲家道中落,跟着别人去跑船下南洋,而母亲肚子里怀了我阿姊,原本想要回四川的念头便就此打住。
她说往蓉城家里寄过几回信,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便就此断了联系,本想过几年等阿姊长大些再回家。
我父亲下南洋挣到了一些钱,听闻美国有更多挣钱的机会,便带着我母亲和刚满两岁的阿姐漂洋过海去了美国。